【剑三】将军百战死 其一

    我有一个师傅,住在终年积雪的小遥峰上。

    彼时初遇,我未满十岁,无父无母,跟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在明教附近的一个驿站行乞。师傅踩着一双绣了祥云暗纹的净色靴子,穿了一件缀着雪白毛领的红色大氅,腰间别了一柄形状奇异的笛子。她俯下身子凑近我,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气,好像草药,有点涩,却又偶有清甜夹杂其中。她半张脸隐在面纱下,双瞳剪水。她说,走吧,陆玄明。
    于是,在我兀自怔愣时,就被一个背着两把刀的青年掳到了小遥峰。这个背着两把刀,还能一边像扛麻袋一样抗着我,一边小心翼翼搂抱着我未来师傅的青年就是我未来的八师兄,生得一副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的模样,却拥有一身怪力,是个霸刀,叫柳玄云。
    没错儿。当初师傅口中那个名字——陆玄明,指的其实是我,这是她给我取的新名字,在彼此相遇的最初,就枉自定下了。取了明教教主的姓氏,中间是师门这一辈的排行。天地玄黄,但八师兄悄悄告诉我,我们师门并没有天字辈和地字辈。
    拜师入门的过程大抵算是强买强卖。我被掳来小遥峰后立刻被当时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八师兄摁倒在地上,被迫朝坐在主位的师傅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她自己喝了拜师茶,我便入了门。
    我是师傅的第九个徒弟,学的是明教武功。在入门的当天,我得到了一本据说是不外传的只有教主才能修炼的明教武动至尊秘籍——可惜我不识字!于是上午我跟着八师兄打基础,下午八师兄教我识字;能识字后,上午我继续跟着八师兄打基础,下午和八师兄过招切磋,晚上自己照着武功秘籍修炼。日程安排看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确实,“被拜师”后,一直到我第一次练功练岔险些走火入魔,师傅其实都不曾教导我。她会在不下雪的午后,坐在屋外的长廊上,煮着茶,时不时望望我和八师兄在院子里的你来我往,从不开口教导或亲身喂招。
    直到入门的第七年,我在明教武功至尊秘籍的第六重卡了半年有余,心急突破,迷失了灵台,一个岔气,经脉逆行,气血沸腾。我仿佛置身火焰熔浆之中,熊熊烈火烧得脑干都好像融化了,仅剩的念头是自己大约要命不久矣,可惜了八师兄又要回到不能与人分享坊间轶事哑巴生活。
    正是。八师兄虽然身形纤瘦、身负怪力,但他更大的反差其实是耽于八卦。跟随师傅左右时他总是拉长着一张俊脸,仿佛天下都欠他万两黄金,且开口仿佛冷峻寒风,人设高冷孤傲很不好惹。不过相熟之后就画风骤变,喜好抓住分分秒秒与我分享他从各种途径搜集来的各种轶事,上到大内皇宫,下到昆仑山脚下的村子。他一次和我诉苦,说在我入门之前,在他入门之后,整整五年多无法享受与小伙伴分享八卦的乐趣,因为师傅扔了本秘籍就放养弟子,而七师兄——是一座真正沉默寡言的冰山。
    是了,据说八师兄刚入门那会儿七师兄还未出师,是个喜好身披玄甲高大威猛的苍云。不过在我入门的前两年,已经出师下山去了。我不曾见过。
    因为受冰山的潜移默化,所以八师兄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压抑自我。他说,幸好遇到了我,终于得以天性解放。

    话说回到我第一次练功练岔,那时情况十分危急,我甚至来不及让人生走马灯跑起来,就被一声尖锐的笛音刺入中枢,忽的就软了身子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三天后。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枕着自己亲手做的瓷枕,盖着亲手绣的被褥。八师兄没正形的靠坐在我的床尾津津有味的看着话本儿。听见我醒来的动静,便下床沏了杯热茶给我,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颗硕大的、乌黑的药丸。
    师傅说,吃了药后去见她。
    八师兄见我蹙着眉,一脸对药丸的不愿,迅速出手,掰开我的下颚,塞进药丸,一掌拍下,叫我囫囵吞枣。我急忙夺了他另一只手里的茶杯,也不怕烫,灌了大口的茶,才觉得喉咙口舒服点儿。
    还没彻底缓过气来,我经脉中的内力就这么猝及不防的消失了,没有逐渐散去的过程,仿若被突然藏了起来,我找不见。
    看来只好去找师傅了。


【有缘会有下文】

评论
热度(1)

星 光 庭 院

©星 光 庭 院
Powered by LOFTER